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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各位还记得，一个叫寒邻的年轻人，曾经在杨毅侃球的平台上写过不少文字，那段时间，寒邻在风光旖旎的迈阿密留学，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寒邻回来了，他干了一份许多球迷都羡慕的工作，在腾讯成为了一名篮球赛事直播导演，但以下他写的这篇文字，绝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是真真切切一个普通毕业生在参加工作后，所感受到的现实生活。

　　上周的某一天晚上，CBA直播结束，我护送杨叔儿出希格玛大厦，迎面碰上了刘圳展和王兆丰两位老师。

　　常看腾讯直播的各位，您兴许熟悉这二位“老师”。

　　媒体从业者，彼此间总爱以老师相称：一半儿是出于客气，另一半儿，是考虑到薪资水平较一般行业普遍偏低，同行们之间的相互慰藉。像我跟圳展、兆丰两位，哥儿仨都是同龄人，平时也好开个玩笑的这种，如果也尊对方为老师，就有一多半是出于调侃了。

　　兆丰是上海人，浓眉大眼，龇牙一乐，颇有点儿偶像男团的意思：“杨老师，四环停车场见啊！”

　　我当时其实没听明白。陪杨叔儿又溜达几步，被告知，“不妨写写你现在这直播导演的工作吧”。我觉得挺难，晚上躺床上一边琢磨这题目，一边刷微博，才明白什么叫“四环停车场”。

　　我几乎没看过直播，没给人刷过大宝剑和玛莎拉蒂。看了几场直播，大致统计了一下，杨叔儿直播间里最常被问到的话题有三个：

　　1.杨毅老师，您开的车多少钱？

　　2.杨毅老师，您一月挣多少钱？

　　3.杨毅老师，我是一个篮球迷，未来我想跟您一样成为一名篮球媒体人，我该怎么办？

　　简而言之，我想要开跑车，我想要赚大钱，我想要干我爱干的，把爱好变成工作，还想站着把钱挣了，我该怎么办？

　　实话说，我由衷的理解大伙儿的渴望。

　　因为大约五个月以前，我跟你们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渴望。那个时候，篮球还是我的爱好。而我，还没有工作。从来自美利坚的航班上下来，我也曾把一切都想得格外简单过。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是我个人非常鄙夷的一句话，但生活的确会不由你分说地打磨一个人，并将一个个少年变成“老师”。

　　先说结论：在我看来，把爱好变成工作，是一件逻辑上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不论你好什么，一旦指着它吃饭，它的性质就不再是爱好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爱好就是，爷爱干就干，不爱干可以不干。而工作则是，您爱干就干，不爱干也的确可以不干，但如果不干，你一定会觉得很饿。工作，就意味着责任。

　　毕竟首先，作为一个篮球直播导演，你最好不是一个球迷。不是球迷，但要懂球，争取成为一个在幕后低调耕耘的董秋迪。

　　球迷体验总是很美好的。你会为了自己所支持的球队而克服时差，甚至在凌晨四点守着屏幕，等待金州勇士、休斯敦火箭、多伦多猛龙们在地球另一端的表演；你会一脸痴汉地注视着库里三分出手后的压腕，勒布朗的背身，欧文的拜佛，并在登哥第1001次骗到投篮犯规后暗骂一句裁判XX...

　　因此，绝大多数的球迷，迷得不是“球”。人们迷的是一个队，更多的则是一个人。他们的荣辱和兴衰，取得了逆转，刷新了纪录，很容易便让我们陷入极端感性的疯狂状态。

　　再说一遍，这种体验是异常美好的。

　　事实就是，极少有人会迷球，会热衷于将自己的时间倾注在枯燥的战术板，或是地球某个角落里的某位不知名运动员的身上。好比我的实习生雨萌，六年的CBA老球迷，北京首钢铁杆儿支持者。有一天直播中我问他，你看了六年球，你能看出现在北京队防的是盯人还是联防吗？雨萌有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跟他说，你得多跟你殳海叔叔学学。殳海老师没有不知道的。跟殳叔叔的几次合作让我产生了跟杨叔儿相同的疑问：这人平常是不是除了看球没有别的事儿！？

　　说回来，作为工作者，你就是需要对自己所产出的内容无所不知，或至少让观众以为你无所不知。更重要的，你不能有偏向，因为用户在总数上并没有偏向。好比雨萌支持首钢，我也支持首钢，但是首钢打辽宁，半个小时的“前包装”，你肯定得做到兼顾两队。不能光聊翟晓川跟方硕，也得聊聊郭艾伦跟哈德森，尽管这个长得跟宋小宝似的哥们曾经在几年前让你汗毛倒竖，让你恨得牙根痒痒。

　　除此以外，你还将不得不接手一些并不能让你感到特别兴奋的比赛。不可能因为你喜欢詹姆斯，入行第一天就专门研究詹姆斯的比赛。很多时候，你将不得不在詹姆斯比赛的时候考虑詹姆斯·哈登的问题。

　　如果这还无法打消你成为一个篮球媒体人的冲动，那么，我将不得不告诉你另一个堪称残酷的现实：这是一份相当辛苦的工作。

　　工作当然没有不辛苦的。体育媒体人的辛苦之处在于，你的时间是跟着比赛走的：比赛是凌晨一点、三点、五点开球，你就需要比开球时间提前两个小时到岗。双休日是球迷们看球的时间，也是你上班的时间。

　　清晨四五点到岗的比赛，我们叫“大夜”。每当轮上“大夜”，我都习惯在希格玛大厦后身儿的早餐铺里吃上一碗豆腐脑、一屉包子再开工。

　　凌晨四点的北京，是一种能让你清醒的样子。

　　早餐铺儿里面没有暖气，偶尔人头攒动，旁边一桌儿的农民工兄弟把安全帽扣在桌上，同样是一人一碗豆腐脑，一屉包子。与我不同，他们一人还点了一瓶啤酒。

　　如此种种，我想说的是，这不是一份光鲜的工作，至少在入行初期，你必须消除你的偏好，专注于专业，并告别轻松惬意的看球状态。比赛是三九天儿的凌晨六点，你就需要尽早离开被窝，并在凌晨四点出现在演播室里。

　　去年的夏天，我曾在这里写下“我所看到的比赛，比各位快了五秒”

　　其实，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后来，导播告诉我，考虑到网络传送的关系，客户端页面上还要加入三十秒的延迟。我看到的比赛，比各位快了三十五秒。当年的我还并不清楚这个细节。

　　你一定不会相信，正是这宝贵的三十五秒，给了我们向你讲述一个故事的机会。所以，在说了这么多也许会“丧”到你们的话之后，我也希望吐露另一个不得不说的真相：干这行，你确实将亲手杀死你的爱好，但与此同时，你也将成为一个篮球世界里讲故事的人。

　　三十五秒，麦迪用它得了13分，而我们则用它为你讲述一个关于篮球的故事。

　　而既然这个故事曾经那么的令你动容，我想，你可能也愿意将它讲给更多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