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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双木林兮

　　路遥，曾经是陪伴我顺利度过青春期的作家之一。还记得高中时代躲在厕所昏暗的灯火下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那时的自己就像打满鸡血一样，每天精神抖擞去迎接一场场挑战。书中底层农民出生却又坚毅勇敢、胸怀梦想且百折不挠的孙少平简直成了我等穷屌丝们的精神支柱与力量源泉！据说马云曾经在踩三轮车的时候看到了路遥的另一本书《人生》，于是坚信人只要努力不放弃就一定有希望…如此说来，路遥的作品真是极好地抓住了改革开放时代一大批穷困年轻人的心理特点，与其说是文学巨作还不如说是难得的励志书和盛极一时的心灵鸡汤。

　　只是，时至今日，再看《人生》，我却是连鸡汤的味道也尝不出来了！整本小说的阅读体验完全没有了当时路遥带给我的震撼与冲击，相反，全程充满了阅读的不爽和如梗在咽式的不快。一股愤懑与压抑充塞着内心，真叫人不吐不快。细数这种导致不快的因素，大概可以归为以下几宗罪：

　　首先，书中人物形象的模式化令人生厌。《小说课》一书谈到小说时，特别强调面貌，就是外貌面相和性格。他说典型人物外貌如《三国演义》中的关羽，面若重枣，唇若，手拿青龙偃月刀，胯下，这样的外貌便是关羽的个性化标签，如曾志伟那样天生一副喜感面孔是不可能演好这个角色。性格典型如曹操，只误杀吕伯奢一家就将其“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狠辣性格表露无遗。而在《人生》中，高加林这个主角到底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你是不是也会把他和《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不经意混淆？论外形，他们都是高大帅气，皮肤黝黑而肌肉壮实，都是农村中万里挑一的猛男帅哥；论性格，则都是不甘平庸，奋发向上，不拘于农村狭窄的天地，都希望在城市中大展拳脚；论经历，都出生于农村底层，家境困窘，地位卑微，却因为上学读书而脱颖而出，见识过城市的大世面，胸怀大梦想却又遭遇各种坎坷；论感情，则必老羊头998是万人迷所必备的，不仅在农村有长期艳羡他的美女，来到城市也有曾经上学时期便暗生情绪的佳人。

　　看过《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的读者，是不是会有人物错乱的感觉？这两部作品的人物在很大程度上都有重叠的地方。男主角都是农村里的精英，渴望知识且有文化，与农村人有着一定的距离，虽然人生路途坎坷重重，但最终总能凭着韧劲和运气闯出一番事业。高加林自不必说，孙少平也是如此。而作品中的女主角，也无非是这几类，农村出身的女子非美即善，但美和善都常伴着文盲，比如《人生》里的巧珍，又比如《平凡的世界》中少安的妻子秀莲。

　　这样的女子都是铁了心对男主爱得死心塌地的，她们的一生都为男主而生，被无私的奉献精神上了一道闪亮的光环。而城里出身的女子则多非富即贵，人还长得不赖，比如《人生》中县武装部长和县革常委的女儿黄亚萍，《平凡的世界》中县革委主任田福军女儿田晓霞，她们都家境优渥，有文化，有情趣，还对男主一往情深。这样高度相似的人物形象给人一种带着面具的千篇一律的感觉。

　　其次，小说情节的趋同化也令人咋舌。无论是孙氏兄弟还是高加林，都无非是一出穷屌丝变凤凰男的好戏，以及男神的必然崛起之路。《人生》中高加林在自己的乡村教师生涯被顶替后，在家里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多年在外当兵的叔父意外的官职升调，他有机会被县里的副局长马占胜安排了一个通讯干事的职位。这是他从读书以来就热爱且擅长的领域，文章写高加林告别家乡来到城市，接手这个全新的岗位时，正是从一场暴风骤雨开始的。

　　拜这一场猛烈的风雨灾害所赐，高加林的文学才能和语言天赋得以淋漓尽致地呈现，高加林不出所料地一举成名了。这样的情节是不是似曾相识？《平凡的世界》就几乎复制了这一个情节。爱慕孙少平的田晓霞也当上了记着，也干着新闻工作者的事务，也是在一个山洪暴发的风雨灾害之中，勇于表现自己，争当不落后于人的那一个积极分子，不同的是，高加林因此完美逆袭，成功登顶，而田晓霞则不得不得死。

　　说起田晓霞的结局，就不得不说《人生》读来令人不爽的第三宗罪——对女性的简单粗暴处理，无不充满了作者男性意识里对女性的意淫。田晓霞的死承载了一种对爱情不可辩驳安雅熙照片的完美期许。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结合看似郎才女貌很般配，但是这两人身份地位上的巨大落差不可回避，作者安排她死的背后恰好是对门第婚姻等级婚姻的一种屈服，只有死才能增加爱情的唯美。再看《人生》中的几个女性，也都有作者粗暴处理的痕迹。

　　比如巧珍，这个女子对高加林爱得完全找不到自己了，为了获得高加林的欢心，她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馒头卖不出去了，她如神一样降临并第一时间帮他解决问题；男人喜欢她的装扮，她就一直穿着；男人不喜欢她的口气，她就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刷牙；男人要离开乡下，她尽管心中不舍，但言语和举措之间却没有半点阻挠之意；男人想去更远的大城市，她举双手赞成；男人对她始乱终弃，她也无怨无悔，还极力维护其名誉……这样的女性尊严何在？为了追求一个文化人获得一个万人迷的欢心，近乎谄媚般极尽讨好之能事，仿佛一个文盲女子能得到文化人的爱情是一种天赐的恩典，只有无条件奉献与付出才能成全这样的交易，这无疑是对女性的贬低。而另一个女性黄亚萍的移情别恋则又显得粗暴而霸道了。

　　对高加林的好感当初因了地域工作身份的不同而放弃，又因克南的投怀送抱百般温柔而接受，最后又因加林重出江湖发现痴心不改后不惜婚变。这样的女性看似唯爱是图，但她朝三暮四的背后怎么都让人感觉到等级地位在爱情中的权衡！再如秀莲田螺姑娘一般的默默付出与田润叶高干出身、内外兼修的完美又都神话了女性，这种种无不是男性骨子里对女性的意淫！

　　当然，小说中作者时不时跳出来的点评与说教充满着浓厚的道德审判和政治意味也令人反感，还有字里行间处处流露的俯首看农民的优越感更令人不爽。他的小说充满了对农民的审判和务农的批判。书中尽管极力在塑造一出完美的励志故事，但文字里却仍让人看到了巨大的城乡差异以及无法抹去的农民自卑感和城市优越感。这一点通过高加林表露无疑。他从城市回到农村，尤其是被人顶替了教师一职后，对农活有着一种本能的抵触，对农民有着一种潜在的鄙视，他不甘心于这块土地，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梦想，还有以才华匹配城市的鄙陋认识。

　　他寄希望于叔父以改变命运的方向，他对巧珍的始乱终弃更是如此，因为遇见了更好的黄亚萍，巧珍身上作为文盲的弱点便被放大了无数倍，归根到底还是认同和屈从了权力与等级，是骨子里对城市的热衷与耽溺，纵心之炼对农村的鄙夷桃园怎么加入帮派与轻贱。尽管小说结尾借着德顺老汉的嘴来宣扬庄稼人的本分亦让人感到无力，书中充斥着的对权力的向往、对都市光鲜生活的渴望、对底层农民固守乡土本分的鄙视，处处给人阻滞感。而此书还冠以“人生”这样大而空的标题，只能说在那个特定的时代迎合了读者罢了！

　　（结束）